[麻雀][深海/酥糖] 一江春水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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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山海还没开口,就听背后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:“杜鹃,果然会飞的。”

陈深没打伞,裹着件风衣,雨大得只往他脖子里灌,双手抄在裤袋里闲庭信步一般晃过来,冲唐山海一点头,又对那女孩子道:“看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,能从十几号人手底下钻出来,真得长了对翅膀。”

一句话点醒了唐山海,手里的枪瞄准了她,冷声道:“跟我回去!”

女孩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,狡辩道:“我也是运气,刚好在后院晾衣服,听到动静就跑了。两位放过我,求你们了。”

“原来是漏网之鱼。”陈深瞟了眼唐山海,“你那几个手下也得好好管管了。”

行动队的人明明是前后包抄,把那栋洋房围得铁桶一般,这下不打自招,分明是个假货。唐山海不说话,抬手两枪结果了她。

收了枪,唐山海问道:“一队不是在东边那片吗?你怎么过来了?”

陈深耸耸肩:“我用不了枪,处座让我跟后边呆着。这儿弄堂多,怕忙不过来就替你堵个漏,还真巧,碰上只鸟。”

“有我在,她过不去。”唐山海淡淡道,并不承情,陈深知道他傲气,本着多个朋友总强过多个敌人的心态,顺嘴道:“那是,唐队长往这儿一站,苍蝇蚊子也飞不过去,别说是个大活人了。”

前边的围捕结束了,手下押着几个俘虏过来铐了,牲口般拖回去。两个人边走边说,不知不觉,唐山海手里的伞往陈深这边倾了倾,陈深痞痞一笑:“不用,里外早浇了个透,这个苏三省,大半夜让咱们出来洗凉水澡,真有他的。”

提到苏三省,唐山海胸中的怒火早蹿了八丈高,恨不能立刻将他碎尸万段,以告慰在行动中牺牲的一百余人。只是面上还冷冷的,答道:“他这份礼送得厚,等着日本人的嘉奖吧。”

行动结束回到华懋饭店,向毕忠良和李默群汇报了战果,除了俘虏的二十四人,一百二十一人当场被打死。两人都对苏三省称赞了一番,说新政府有这等人材,不怕灭不了重庆和中共。

陈深却知道这都是场面上的话,苏三省风头太劲,区区一个行动队队长的位置他是瞧不上眼的,矛头直指毕忠良的处长官位,若得了手下一步定是李默群的宝座。那两个老狐狸哪有不知道的,骑驴看唱本,走着瞧罢了。

打完官腔,李默群和毕忠良都走了,剩下唐山海和苏三省、陈深,时辰不早都要回去了。苏三省的车还没配,管总务的小头目过来安排唐山海的车送他,临时派了个司机。唐山海一百个不高兴,但知道下面人都是瞧着毕忠良的眼神办事,陈深是处座的兄弟,轻易得罪不起的,只能委屈自己了。这会儿不是闹脾气的时候,便压下怒火虚与委蛇,将派来的司机打发回去,准备亲自开车送苏三省回家。

偏偏这时候油不多了,等着跟班加油的时候,唐山海倚在车门上,把伞靠在肩上掏出装雪茄的银制烟盒来,问苏三省要不要一支?苏三省是穷苦人出身,对这些享乐一窍不通,摇头谢绝了,见陈深走过一边去了,低声提起以前的事:“民国二十八年,在杭州遇到你,让我对唐兄仰慕不已,没想到这次又遇上你了。”

那次执行任务,两个人有过短暂的接触,唐山海不想再提往事,昔日那个热血、勇敢、一腔正气的苏三省已不在了,现在他只是日本人的一条狗,不惜用同胞的血来换取功名利禄。

“能再遇上苏先生,也是机缘。”唐山海淡淡说道,不冷不热保持着距离。苏三省又说了些当年的事,怎奈唐山海并不接茬,也只得作罢。

陈深正和扁头打牙撂嘴,一回头见苏、唐二人窃窃私语,不由一怔。从唐山海遇到杜鹃时的犹豫看得出来,他根本没放下军统的身份,投诚十有八九是假的。然而方才的假杜鹃分明是有人设下的圈套,这事主谋不是苏三省就是毕忠良,陈深不由得为他捏一把汗。

加好油,唐山海和陈深打了个招呼,与苏三省上车走了。

雨小了些,挡风玻璃上雨刷不断地刮着,一时清晰,一时模糊。

车开了一段,苏三省道:“这么晚了,劳烦唐兄亲自送我,真不好意思。”

“苏先生刚立了这么大一份功劳,山海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应当的。”唐山海不动声色,场面上的话说得滴水不漏,只是心里的厌恶已翻涌而至,眼前一幕幕军统同袍惨死的情景,让他双手冰凉,指尖都在发抖。

总有一天,他会让面前这个人血债血偿。

车到了苏三省家门口,与唐山海道过别他就下了车。回到房中根本没有一丝疲惫,日本人对他的重视,仿佛一条冬眠的爬虫遇到三月的阳光,整个人都活过来,每个细胞都跃跃欲试,叫嚣着要再立新功。

苏三省想起了什么,开了箱子,从箱底掏出个手巾包,一层层打开来,里面是块老旧的怀表,样式虽老还走得挺准的,那是昔日唐山海送他的,这几年一直当宝贝似的珍藏着。

苏三省向来疑心重,来时听说了唐山海投诚的事,便向梅机关建议试试他,现在唐山海在行动中的表现无懈可击,让他放下心来,觉得唐山海是和自己一样弃暗投明来的。

苏三省原本没什么朋友,不想在上海这个他乡遇故知,这也是冥冥中的机缘,心上一喜更加睡不着,拿着怀表擦了又擦,躺在床上也握在手中舍不得放下,仿佛握着一颗跳动的心。

无眠的也不是他一个。回家的路上毕忠良听刘二宝汇报了苏三省拿望远镜监视唐山海的事,尤其是杜鹃被他打死却无人追究,更让毕忠良明白这分明就是苏三省试探唐山海的诡计,心上对苏三省一阵厌恶,本能地对唐山海多了分好感。合着眼靠在车后座上,想到处里唐山海是李默群的人,今天又多来了个苏三省,明摆着是日本人的狗,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,从今往后别想太平。加上陈深这小子专给自己找事,由不得恨铁不成钢,又把小赤佬骂了几遍,惹得陈深一连打了七八个喷嚏,以为自己感冒了。

毕忠良心绪沉重,劝慰自己还是先别操心这些个了,好好想想回家如何过太太这一关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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