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靖苏] 御龙诀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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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琰怔了怔，忽地回身道，沈言默听旨。
沈言默撩衣跪下：微臣在。
此番出巡琅琊阁，沈言默护驾有功，擢升禁军副统领，钦此！
沈言默实出意外，这时战英道，谢恩呐。
臣谢主隆恩。
平身。
沈言默起身，景琰望着他，眸光一沉，这会儿，朕只能依靠你了。
为皇上分忧，臣万死不辞。
景琰道，豫津要回宫缴旨，随朕进宫，其他的人都散了吧。说着上了马，与言豫津入宫，沈言默与战英等几个亲随跟在后边。
黎纲、甄平恭送他们离开，蔺晨与飞流自是不拘礼数的，黎纲挥手，一路前来的十来名江左盟高手也都散去，他们自回苏宅去了。
寿康宫中，宝鼎香烟，帐幔低垂。
梁帝歪在榻上出神，太后替他按着额头，一边轻声问道，皇上可觉得好些？
好些了，你也歇歇吧。梁帝欠身，太后忙把药递给他，已凉了，请朕下进药。
那药太苦，梁帝皱着眉分了十来口方把药喝了，高湛赶紧递过清水漱口，又献上南果蜜饯。梁帝含了一块，问道，景琰出宫几天了？
太后道，七天了，应当在回来的路上。臣妾劝皇上一句，景琰回来，皇上训诫他便是，莫要动怒。皇上头风痼疾须得静养，景琰年轻，又生性耿直，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。若急赤白脸起来，一则于病无益，二来也生分了父子亲情。
不提景琰便罢，一提起来，梁帝便一肚子气道，你说说，那梅长苏是什么人？景琰看得同眼珠子一般，就是行刺朝臣这样的大罪，景琰还护着他，接到消息就脚不沾地去了琅琊阁，连朕病着也不管不顾，都是你养的好儿子！
太后听了，只得陪笑道，景琰和小殊打小的交情，原以为他战死沙场，景琰伤心得不得了，猛一听到他还活着自然喜出望外，要去瞧个究竟。说起来景琰原有些不是，不过皇上也是知道的，这孩子心里什么都藏不住。
梁帝叹了口气，三分凄凉，七分感慨道，朕上了年纪，又接二连三的犯病，就景琰这么一个靠得住的儿子，朕的江山都是他的。当年赤焰军的事虽是朕的不是，但朕也是怕林家功高震主，变着法子约束一二，没想到林殊回到金陵硬是为林家翻了案。若梅长苏战死沙场还罢了，可他这次又逃过一劫，由不得让朕忧心。
太后道，皇上忧心什么？
梁帝叹道，景琰这孩子，虽然中正耿直，勤政爱民，可论起心机深沉、机敏应变来，不如景桓，这也是朕日夜悬心的地方。就怕林殊记着当年的仇，利用景琰对他的情份夺了江山——
皇上多虑了，林家小殊可不是这种人。
人心难测呐。梁帝望着屋角宝鼎沉声道，为了帝位兄弟相残、父子成仇的事多了去了。别怪朕多虑，景琰还是太年轻，根本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。
顿了顿，又道，林家小殊原本魂断梅岭的，不想又化身梅长苏回到金陵，此人多智近妖，几死几生，朕担心景琰打小牛心，一门心思念着幼时的情份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万全之策还是除了此人，方了却朕的心头大患。朕只愿，有生之年把江山牢牢交到景琰手里，便是撒手西去，也当含笑九泉了。
这时高湛笑道，皇上正值春秋鼎盛，好好的说什么西去，老奴可记着这话，等皇上九十九岁万寿节那一天再说给皇上听，没得打嘴！
这话倒把梁帝呕笑了，指着他道，老东西，瞧朕身子不爽还呕朕！
太后也笑道，高公公这话说得是，皇上几日来没个笑影，这会儿总算笑出来了。
正说着，宫人来报，皇上求见。
宣。梁帝正襟危坐，景琰进来行了大礼，道，父皇的病好些了么？
梁帝沉着脸道，你还知道朕病着！
儿臣知错，只因突然得知梅长苏还活着，所以——去了琅琊阁。
梅长苏果然活着？
是。梅长苏率长林军以三千勇士与大渝三万人马决一死战，从死人堆里滚落悬崖九死一生才逃得一命，如此忠勇，理当嘉奖。儿臣准备——
可是江左盟行刺朝臣，公然挑衅，按律当诛！
父皇，江左盟行刺一事大有蹊跷，怕是另有隐情，儿臣已查到若干线索，不日将真相大白。只是梅长苏自沙场归来，身体已大不如前，断断承受不住天牢苦刑。求父皇收回成命，免去三司会审，着刑部查明行刺案真相，还长苏以清白。
梁帝又不免动气，你既说他是被冤枉的，三司会审正好还他清白！他身子虚弱，为何能重上战场，还立下战功？原以为他战死沙场，早为他加了谥封，牌位还供进太庙，没想到他又活着。几死几生，也只骗得了你！
父皇！景琰顿时直声道，长苏是什么人，儿臣最是清楚。林家两代人为大梁、为苍生浴血奋战，得来的只是谋反、逆贼的污名么？林叔叔一腔热血，落得个尸骨不存，岂不令人齿冷？今儿把话说清楚，任何人休要在儿臣面前再说林家一个不字，更不能再说长苏一个不字，否则——
梁帝被他一番话噎得只翻白眼，立时气得浑身发抖，对太后道，瞧瞧你养的好儿子！他要轼父轼君了！
太后赶紧拉景琰，你父皇还病着呢，少说几句，退下吧。
一面对梁帝道，皇上先歇着，臣妾和景琰说几句就来。说着拉着景琰到外间偏殿坐了，一面低声道，小殊活着就好，其他的事再细细斟酌。
景琰神色惶急道，母后不知，三司会审，除了刑部蔡荃蔡大人是儿臣擢升之外，大理寺卿魏杨现病着，由右丞周如海主事，他是父皇的老臣，御史台监察御史郑崇不用说，是个古板严苟的老夫子，儿臣留用他们就是觉得他们刚直不阿。没想到让他们几位来会审长苏，一定会遵父皇之命对长苏不利的——
太后默默听他说完，劝道，景琰不要着急，凡事还须从长计议。
如何从长计议？母后不知，长苏他身中蛊毒，琅琊阁少阁主的药也只能推迟毒性发作，他那病弱身子，加上天牢苦刑，若蛊毒发作，后果不堪设想！
太后问道，到底是什么人要加害小殊？
景琰便把来去琅琊阁路上的情况一一道来。
太后听了道，这会儿你越发不能慌乱，要想清楚如何应对。有道是棋差一着，满盘皆输。你父皇那边，我去想办法。
这话让景琰冷静下来，想了想便有了主意，拱手道，那儿臣即刻回宫，召见内廷司主事。略一扬头，眸光一凛，道，敲山震虎。
太后点头，去吧。
大理寺天字号囚室，自古以来都是关押重犯之所。只有一尺见方的墙洞透气，常年不见阳光，潮湿腐臭，阴森寒冷。
梅长苏默默坐在一堆稻草上，面前的破碗里是半碗稀粥和一个窝头，他哪里吃得下。
从进来起便被戴上二十斤重的长枷，如同死囚犯一般。梅长苏心内明白，只是冷冷一笑。怎奈这长枷无比沉重，让他站不能站，躺不能躺，坐着也是百般难受，只能合着眼苦捱。
这时，外边有人说话，片刻，蔺晨与飞流进来，狱卒过来打开门去了枷，对蔺晨道赶紧说，说完就走。
蔺晨又塞给他一锭银子，笑道，小哥，行个方便，他病重之人受不起这么重的枷。
狱卒接过银子掂了掂道，他是死囚，必须如此。
蔺晨拱手道行个方便。
狱卒道，没人时去了，若有人来还得戴上的，这也是瞧在你的面上。说着出去了。
苏哥哥，飞流已奔过来，拉着梅长苏红了眼圈儿。
苏哥哥没事。梅长苏勉强笑道，我好好的，不许哭。
蔺晨替他诊了脉，又给他一瓶药，这个给你，最多也只能推迟蛊毒发作两天，话说在头里，推迟之后毒性发作会更加猛烈。
梅长苏点头，我知道了，你们怎么来的？
蔺晨道，江左盟在这里也有暗桩，无非是多花点银子。
梅长苏道，我赌他们在毒性发作前动手。
蔺晨白他一眼，你又算得这么准？万一他们推迟动手呢？
梅长苏道，景琰应当有所行动了。消息传出去的话，他们不会让我撑到三司会审的，一定会在之前动手。
蔺晨道，你怎么知道？难道你们俩串通好的？
什么串通，换个词。梅长苏扔回白眼，就凭我被带走之前握了握他的手，小时候我只要握握他的手，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。
蔺晨道，看来还是萧景琰是你的内人，什么他都知道。
梅长苏淡淡一笑，不及打趣他，服了药问道，可有消息没有？
没有。蔺晨抱着臂，悠悠瞧着他，一副隔岸观火的悠闲。
有。飞流插话，他们，查出来。
查出什么了？梅长苏问道，蔺晨哼了一声，你不是能掐会算么？自己算。
这时狱卒催促道，快点，说完没有？
蔺晨无奈，只得道，查出两件事，一件，江左盟已经查到抚翠楼的堂口，是一家名叫秦时月的酒楼，黎纲已吩咐人紧紧盯着。第二件，萧景皙瘫痪其实不是病，是他十岁时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腰，从此不能行走，只能坐在轮椅上。纪王爷花了多少银子求医，都治不好。可惜了的，好一个聪明俊俏孩子。
梅长苏沉吟道，我知道了。
这时狱卒进来道，时间到了，快走吧！
飞流抓着栏杆叫道，苏哥哥！
梅长苏道，飞流听话，跟着蔺晨哥哥，苏哥哥没事的。说着微微一笑，这笑容如春风化雨、寒谷生春。
飞流忽然觉得好多了，收了泪，随着蔺晨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