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武侠】参商 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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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青疏醒来时,已是三天后。

吟墨一直守在榻边,见他醒来,不由满脸喜色:“青哥哥,你醒了?”

沈青疏挣扎着起身:“我睡了多久了?”

“三天了。”吟墨有点闷闷的,“我都担心死了,还好薜大哥说你只是太累了,给你灌了药,睡一觉就会醒的。”

这时薜峥走进来,手里端着粥碗,笑道:“我说什么,他就是躲懒,睡好了就会醒的。”让吟墨去看药好了没有,他便在榻前坐下,喂沈青疏吃粥。

沈青疏皱着眉头,强自己吃下几口清粥,便推开碗说不要了。

薜峥正色道:“你身子弱,不吃东西怎么行?这粥里我加了许多滋补的药材,再吃些吧。”

不忍拂他一片好意,沈青疏又吃了小半碗,见他实在吃不下了,薜峥把碗搁下,取手帕给他:“你这病就是不能再劳心劳力了,好生养着才好。若师父知道你瘦成这样,不知道有多心疼。”

沈青疏白他一眼道:“你自己心疼便直说,不要扯我爹。”

薜峥气极反笑:“你这张嘴定是不绕人,如利刀一般,非要将人剥皮拆骨才罢休。”一面取衣服来给他披上。

沈青疏道:“这两天,无忧山庄可有什么消息?”

薜峥知道瞒不过他,取出一张请贴扔给他:“谢空林约你见面。”

沈青疏打开一看,时间是明日午后,青云山半山亭。

沉吟一刻道:“明天我去见他。”

薜峥道:“我送你去。”

“咦,你不反对?”

“你会听我的么?”薜峥哼一声,“身子是你的,你不把自己折腾死就不会放手。”

“知我者,薜大哥也。”沈青疏欲笑,却又捂住胸口,伸手去枕下掏那玉瓶,薜峥从怀里取出玉瓶扔给他:“先时的药吃完了,又给你配了一些。我也不知道前世欠你什么,定要我这辈子来还。”

沈青疏笑得眉眼弯弯:“听你这口气如闺中怨妇一般,来来来,待本公子有朝一日娶你作二房可好?”

“滚!”薜峥气得骂道:“我是替师父心疼你,别好心当作驴肝肺!”

“我去见见他,就是说几句话罢了,没什么大碍的。”

“孤峰堂在追杀他,风口浪尖上你去见他,谁知道你会不会有去无回?”

“已经卷进去了,你以为吟墨杀了三位左使会没事?”

薜峥点头:“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,否则也不会单刀赴会。”

“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的,是吧?”沈青疏冲他微笑。

薜峥再大的气性也使不出来,正是卤水点豆腐,一物降一物:“行,明天我护着你上山。”

山在白云缭绕间。

已是深秋了,满山苍翠中透出一丛丛枫叶如火,红叶鲜艳如血,写尽相思之意。

白石小径通向半山亭,坐在亭上,面对万壑松风,坐看风起云涌,好一个消遥的所在。

谢空林已经到了。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等一个人,提前了一个时辰就来了,在亭子里外踱了又踱,慌张无措如初涉情浪的少年。

沈青疏身上有着太多谜团,谢空林就喜欢他的神秘,忽冷忽热,时远时近,最能勾住他的心神。

谁让少庄主从小都是生长在花团锦簇之中,无论男女,他若肯青睐一眼,谁不争着跑来献媚?

这世上不肯主动俯就他的只有两个人,一个是穆庭方,一个便是沈青疏。

穆庭方已经死了,然而沈青疏却活着。

沈青疏提衣而上,一段并不长的路却消耗了他太多精力,来前还服过薜峥给他的药,否则这条路他断断是上不来的。

吟墨扶着他,有时几乎是架着他,即便如此,沈青疏走入亭中时还是带了微喘。

谢空林看来,这样的柔弱反为他更添了一种媚气——让人不顾一切想要拼死护住他的感觉。

两人相对施礼,彼此见过,客套一番,方才入座。

吟墨站在沈青疏身边。

沈青疏道:“坐在这里仰可见群峰环绕,俯可阅流云千层,清风徐来,心胸如洗,少庄主真会选地方。”

“可惜只是半山,世人常说无限风光在险峰,哪天我与沈兄同登绝顶,也许风景更是不同。”

桌上摆好了棋坪,一边放着茶壶茶碗,吟墨为二人斟上茶来。

沈青疏举杯尝了一口:“半山风景刚刚好,岂不闻花半开、月半圆便是世上难得的佳景?就连这茶也是雨前刚刚出芽时便采撷的,清甜爽口,回味无穷,谢兄好茶。”

谢空林举杯道:“前几天沈兄救我于生死一线,无有回报,一杯清茶,聊表谢意。”说时一饮而尽,放下杯道:“还有一件事不明,沈兄说是受人所托来救我,究竟受谁所托?”

沈青疏道:“这世上谁会为谢兄牵挂不已,谢兄应当明白,无须多说。”

谢空林放下茶杯,脸上堆起一层忧郁:“除了我父母,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对我牵肠挂肚,只可惜——他已经不在世上了。”

沈青疏轻叹一声:“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也会有烦忧?”

“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?”谢空林长叹一声,为自己斟满,又一饮而尽。

沈青疏道:“这只是清茶一盏,不是杜康,就是喝千杯也解不了忧。”

“欢乐趣,离别苦,就中只有痴儿女……”谢空林苦笑一声,“再醇的酒也解不了我的忧。”他望向沈青疏:“沈兄怕是没有经历过离别吧?”

沈青疏苦笑:“当然经历过,对此感同身受。”

“那我和沈兄同是天涯沦落人,不如以茶当酒,干了此杯?”

沈青疏望一眼棋局:“谢兄约我来并不是为了喝茶聊天,而是来会一会我这个对手的,是吗?”

谢空林一笑:“沈兄多虑了,只是以棋会友而已,不知道沈兄有没有兴趣?”

“既来之、则安之,胜败乃兵家常事。”沈青疏淡定自若,谢空林道:“沈兄先请。”

沈青疏微微一笑,取了黑子,两个人一进一退,兵来将挡,真个是棋逢对手。

谢空林棋风凌厉,招招致命,片刻便将黑子围在当中,只留下一线生机。

沈青疏处乱不惊,见招拆招,步步为营,那一线生机又暗含无穷变数,黑棋似乎处处生机,谢空林额上沁出薄汗来。

这棋风,几年前他就领教过,与穆庭方如出一辙,看似白子已兵围城下,怎么也无法取胜。

谢空林脸色大变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难道你见过穆庭方?”

沈青疏举杯,吟墨又为他斟上茶来,兀自品尝了一口:“谢兄即便输了棋气度也不能输的,亏你是无忧山庄少庄主。”

谢空林已按捺不住心中疑惑,倾前握住沈青疏的手腕逼问道:“你快告诉我!”

见他对公子无礼,吟墨不由动了手,谢空林一手招架吟墨,还在逼问,沈青疏徐徐道:“谢兄大可不必着急,此刻若没算错,孤峰堂的人已到了山下,正和宋舵主的人在交手。而薜大哥也在助宋舵主一臂之力,喊杀声尚未传来,看来双方正在鏖战之中。”

谢空林松了手,脸色颓败,心里又有些愧疚,毕竟自己连累了沈青疏:“沈兄,让吟墨护着你先走吧,你身子弱,卷进这场事非之中倒不好了。”

沈青疏道:“吟墨杀了孤峰堂的三位左使,早已卷进去了。眼下只有携手并肩闯过此关再说——”

话音未落,只见小径上传来喊杀之声,连山分舵的人和孤峰堂的青衣使斗成一团,薜峥与宋子楚正在奋力抵挡,吟墨已上前一步护在沈青疏身前。

谢空林道:“沈兄,你还是先走吧!”

沈青疏道:“谢兄,他们要找的是你,我们一起走!”吟墨飞身上前挡住攻上来的青衣使,谢空林拉着沈青疏往后山逃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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