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武侠】参商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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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雨中,道路泥泞,马车走得艰难,谢空林不时撩开车帘向外看,雨点扑进来,湿了他的衣袖。

沈青疏道:“该来的一定会来,躲也躲不过。”

谢空林道:“你明知道我有麻烦还敢帮我?就不怕引火烧身?”

沈青疏淡淡道:“大火可以烧身,也可以涅槃。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。”

他年纪轻轻,说话却处处机锋,谢空林不由生疑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

“百草堂的一名郎中而已。”

“哦,名满江湖的神医沈问松是?”

“正是家父。”

“原来是神医之后,久仰。”

沈青疏轻轻叹了口气,眉头又皱起来:“我不过是自小多病,人说的是久病成良医吧。”

这时,马车停下来,远远传来一阵哀怨的琴声。

不用说,等着他们的是孤峰堂的凌寒使。

吟墨已上前去,抱拳道:“请让开。”

那书生坐在泥地里,还在专心抚琴,手指起落,琴声悠悠催人断肠。

谢空林道:“他用的是盖绝天下的凌寒弩,吟墨怕是要吃亏。”

沈青疏道:“就让僮儿长长见识也好。”

吟墨已不耐烦了,琴声顿止,那书生转过身来,一阵暴雨般的箭弩从古琴中射出!

吟墨右手拂过,一道青色剑光闪过,箭弩齐齐而断,那书生吃了一惊,吟墨抢步上前,一剑刺入他喉头!

那书生头一歪,趁吟墨未留意之时,一道寒光从他发髻中射出——

凌寒弩最奇绝的一箭,竟是杀招!

吟墨吃了一惊,身形暴退,这一箭从他左臂擦过,擦出一道血痕。沈青疏疾声道:“快快封住穴道!极泉、青陵、少白、劳营!”

吟墨依他所言,自上而下一一点住穴道,那破皮之处鲜血已化为腐黑,吟墨自靴筒中取出匕首,将腐肉剜下。

沈青疏撩开车帘:“过来,我替你上药。”

吟墨乖乖走过来,沈青疏找出玉瓶,替他上了药,又取出纱布将伤处裹好。吟墨动了动手臂道:“好些了,不比刚才疼痛。”

沈青疏道:“让你小心些,总是不听,到底吃了亏才长点记性。”

吟墨吐吐舌头,重新上马。那书生已经倒地而亡,马车重又上路,雨比方才要小些了。

谢空林道:“谁都知道凌寒弩上的毒是来自西域的奇毒,幸得沈公子救命良药,吟墨才化险为夷。”

沈青疏道:“这孩子命大,自小被人扔在百草堂门前,恶疾缠身,都说他长不大,这些年我试着给他医治,倒还活下来,还练了一身武功,真是命不该绝。”从随身的玉瓶中倒出一粒丹药递给谢空林:“服下这个,呆会儿就不会头晕目眩了。”

这时,谢空林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,像春天的百花盛开,又像是夏日清风送爽,闻上去十分醉人,忍不住想要多吸几口,沈青疏却道:“留神,这是迷药。”

谢空林打了个寒噤,只觉得身上被雨气沾了半湿,寒气袭来,毛骨悚然。撩开车帘一看,只见大雨中的路边支起一座木棚,挑着一盏气死风灯,一个美艳妇人坐在木棚下边,脚边放着几个酒坛子,她在卖酒。身边还跟着个小丫环,不过十一二岁,帮着守摊。

吟墨打马正要经过,那女人站起身来,对他笑道:“天冷夜长,小兄弟要不要来一碗酒暖暖身子再走?”

吟墨道:“不用了。”

那女人一笑,自顾拍开封泥,倒了一碗酒:“这酒是自家酿的,你不喝先闻一闻。”说着将酒举起,一阵浓郁的酒香传来。

这酒香竟比世上任何一种酒都要香浓十分,让人闻到就忍不住垂涎欲滴,谢空林坐在车上都有些忍不住了,腹内酒虫蠢蠢欲动,恨不能跳下车来喝个痛快。

吟墨原本服过解药,然而左臂受伤消耗了他大半真气,这时到底有些不支。抬眼看时,那女人的身形一分为二,二分为四,吟墨想要用真力,丹田中却空空如也。

谢空林已瞧出不对来,挑开车帘跳下来:“你们要找的是我吧?”

他身材高挑,容颜俊美,玉冠华服,贵气十足,不负翩翩浊世佳公子之名。握剑负手而立,虽然被追到山穷水尽,那名门世家公子的派头倒是不减分毫。

女人将酒送到他唇边,笑颜如花:“公子请尝一尝我这家传美酒,名叫残雪。”

美酒香浓无比,可惜这是世上最毒的酒,只要一滴便可肠穿肚烂。

谢空林挥手之间,剑已出鞘,如流星划过夜空,如惊雷劈开层云——

无忧剑业已出手!

那女人身形暴退,手中酒坛忽地击向谢空林面门,若被这酒沾上一点,身上就会溃烂。谢空林挽个剑花如一道屏风,那酒涓滴不剩,泼上去全都飞出去。

两个人一来二去斗在一处,那小丫环吓得呆了,待要起身逃开,却不料踩滑了,一跤跌在泥水里——

谢空林手里的剑生生一顿,正伸手扶她起来,不料,这小丫环的脸忽地变了——

秀美稚气的脸忽地变得阴森可怖,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的利刃——

一道轻如烟的丝带从她袖中飞出,轻轻搭上谢空林的手腕——

销魂夺魄索!

被它缠上再难挣开。

谢空林大惊,待要挣开,不想那女人的招式已封住他的退路,两个人一进一退将他生路完全堵死!

说时迟、那时快,吟墨忽地拾起一段枯枝将那丝带挑开,树枝一触到夺魄索便断为一寸寸。正是吟墨插入两人中间,谢空林方得了机会,回身一剑结果了那女人——

那小丫环丝带轻扬,似乎跳着最妙曼的舞蹈,可惜丝带卷起一坛酒冲他们砸来!

“小心!”谢空林将吟墨护在身后,倒过剑柄将酒坛击碎,同时向左一滑挥出一剑,但几滴酒还是溅到他脸上,顿时左半边脸如被火油烫到一般。

那小丫环已然消失了,谢空林看到剑尖上留有一缕鲜血,正要捂脸,沈青疏在车里道:“别动,快上来!”

谢空林跌跌撞撞回到车上,沈青疏取出一把小刀,小心替他清理伤口,谢空林道:“我这张脸会不会毁了?”

沈青疏道:“幸好你遇到了我,伤好之后应当没什么大碍。”说着停下手:“我要替你吸出剩下的毒血,你可要忍着些痛。”说着凑上前来,以双唇吮吸他面颊,吸出毒血吐掉。又替他上了些药,包好伤口。

沈青疏又唤道:“吟墨,你怎么样?”

“还好,就是头有些晕。”

沈青疏拿出一粒药给他:“吃了这个,一时三刻不可动用真气。”

“是。”

谢空林道:“你似乎对今晚遇上的人并不奇怪?”

沈青疏道:“孤峰堂的四位左使,天冰,凌寒,残雪,夺魄,都到齐了,少庄主面子不小。”

谢空林道:“恕在下多言,你和孤峰堂又有什么渊缘?为什么要让吟墨来救我?”

沈青疏道:“我不过是受人所托、忠人之事。现在我的事办完了,我也要回去了。谢兄,就此别过吧。”

谢空林道:“你受谁所托?”

沈青疏道:“一位故人,他已经不在人世了。”

“能告诉我他是谁吗?”

沈青疏道:“你该知道时自然知道。”一夜劳损让他的病又加重了几分,蹙起眉捂着心口,手指都在颤抖。

谢空林道:“沈兄这是怎么了?”一面直着声叫吟墨:“你们家公子犯病了!”

吟墨过来看过,道:“青哥哥旧病犯了,吃些药就好了。”说着拿出玉瓶来喂沈青疏吃了一粒。沈青疏似乎十分疲惫,歪在座椅上,话也说不出来。

谢空林只得道:“今晚的事多谢沈兄了,他日有缘再会。不过空林会记住沈兄救命之恩,他日一定会报答兄台。”

雨已停了,天边渐渐透出曙色。谢空林默默地看着马车远去,抚上脸颊,还记得那两片微凉的薄唇覆上来的感觉。

沈青疏,他到底受谁所托?为什么会插手江湖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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