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杰晋/洪晋] 救赎 11 （结局之二）
11
高晋汗下如雨，修长的脖子拉伸到极致，然而头顶除了铁栅并没有天空。汗水混着血水一同流下来，他身上的白衬衣根本看不出白色。
如果昏迷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，洪文刚不允许高晋晕过去，他挥挥手，刀仔一桶冰水浇下去，高晋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。
喉咙干得象点了火，身上的伤口沾了水，麻木中又牵起一阵阵的剧痛。高晋的唇角微微一勾，一丝笑意不及绽开又消失。
洪文刚的声音虚幻又真实：“阿晋，你笑什么？”
“我是个将死的人，不知道能否看到明天天亮……”高晋如释重负般，喃喃道：“一直以来，有件事在我心里，本来不想告诉洪先生……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……你是随母姓，父亲叫唐维智，是我爸爸的好友……你建立地下医院所需的巨额资金……都是你爸爸给你的……他一直在暗中支持你……”
“你爸爸吞了我爸爸的毒品，害得我们家破人亡……所以……你在柬埔寨救我并不是偶然……”
“你还是知道了。”
“你‘偶然’让我看到了这份资料……你在试探我知道了一切……会不会离开你……”
“结果你还是背叛了我。”
高晋的眼前一片模糊，只有那个声音在耳边回响：“我可以失去整个世界，也不能失去你……”
枪声突然响起，刀仔慌慌张张地冲进来：“老板，条子、条子的船追上来了——”
洪文刚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：“知道了，先让他们应付着。”
枪声震得人耳膜发麻，还有船上马达的轰鸣。高晋迷迷糊糊的，看到一群人冲上来——
陈志杰一马当先，迎向的是一把飞刀，快如闪电，势如破竹，直取他咽喉。陈志杰身子一矮避开，第二把刀又到了。一枪打飞了刀，陈志杰还击了几枪，刀仔赶紧隐在家俱后。
与此同时，洪文刚按开遥控器，铁笼和手铐同时打开，高晋便落入洪文刚怀里。
陈志杰看见了，顾不上飞刀闪身出来拦住洪文刚：“站住！”手里的枪已指在他胸口。
刀仔冲过来用身体挡着他老板，手里的刀雪亮。
身后的警察冲过来，把他们围在当中，洪氏集团已是强弩之末。
洪文刚唇角微勾，手里把玩着遥控器：“我就是输光了一切，还有阿晋。”
陈志杰握着枪，怒火中烧：“放开他！”
洪文刚脸上笑意更明显，他看着陈志杰，还是居高临下，不可一世：“你就是拥有世界也没赢，你永远得不到阿晋。”
陈志杰哼了一声：“你他妈放开高晋！他不是你的私人物品！”
“是吗？”洪文刚垂下眼睛看着高晋：“告诉他，你是我的，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。”
高晋觉得痛，比起身上的伤更痛的是心，只是洪文刚永远也不会明白别人的感受。他腿上有伤，身体的重量倚在洪文刚手臂上，他的手被洪文刚紧紧握在手里，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高晋尝试着站直，虽然这样很难。
“对不起，洪先生。”高晋眼神里流露出悲悯，为洪文刚，也是为他自己。
“阿晋——”洪文刚突然有点慌乱了，这么多年，高晋从来对他言听计从，从来没有违抗过他。
高晋慢慢把自己的手抽回来，仿佛将自己抽离出那些纷繁过往，抽离出那个混沌的世界。
“我的命不是你给的，我已经还给你我所有。”高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片淡漠，无悲亦无喜。
高晋甫一离开洪文刚，陈志杰便再无挂碍，手里的枪响了，然而刀仔转过身，用后背挡住子弹——
刀仔的飞刀同时出手，狠狠刺向高晋的咽喉——
陈志杰大喊一声：“小心——”
还是迟了，血光飞溅，高晋右手捂着脖子，鲜血从指缝中涌出。陈志杰一连三枪放倒了刀仔，上前扶住高晋。
高晋倒下的时候没再感觉到疼痛，温暖的血冲刷着他冰凉的手，他脸上带着一丝超然世外的安祥。
“高晋，你醒醒！别睡过去，不要啊！”陈志杰慌乱地替他按着伤口，枪声四起，警察与洪文刚的手下打成一团。
趁这个空隙，洪文刚退到后舱，他拿着遥控器，脸上浮起一丝笑容，自语道：“我没有输，你也没有赢。阿晋是我的，谁也带不走他。”
轰的一声巨响，火光冲天，这艘船灰飞烟灭，爆炸声中，陈志杰抱紧了昏迷的高晋一同跃入水中。
海水冰凉，沾在伤口上更是疼痛无比，只是此刻高晋已感觉不到了。他象一株海草，无依无靠地漂浮着，波浪在他身边起伏，海水在他身边流动，一如过去的恩怨纠葛。
漂了不知道多久，高晋终于睁开眼睛，雪白的四壁，到处是医疗仪器，自己脖子上包着纱布，手背上打着输液，这是医院？
“你醒了？”一直坐在他床边的陈志杰凑过来，仔细审视他的脸，陈志杰脸上的胡碴更多，脏兮兮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，可两眼放光，像捡到宝一样。
“我睡了……多久？”
“昏迷七天了，好在终于醒了。”陈志杰松了口气。
“他呢？”
“船炸了，尸体没找到，炸成灰了吧。”
高晋似乎放下了什么，疲倦地合上眼睛。
陈志杰帮他掖好被角，似乎在自语：“严重失血，能抢救过来就不错了，高晋你算是命大。”
一个月后，高晋出院，因为两次救过陈志杰成为污点证人，在洪氏集团案中被豁免追责。
高晋搬入一间公寓，这是他当狱长时期的私人积蓄购买的。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时间截断，他与过去再也没有任何联系。
陈志杰申请了长假，几乎每天过来照顾他，去超市采购食品和日用品，再送过来。
身上的伤好了，但高晋像一个苍白的灵魂，失去躯壳后不知道何去何从，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，看时光流转，日升月落。
医生给出的心理评估报告上说，他属于应激型伤害，有意隔绝自己与外界的联系，这种情况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。
这天，陈志杰抱着一堆东西开了门，见高晋还坐在窗前，就像昨天他离开时一样。
放下手里的东西，陈志杰走过来，摸摸高晋的手，还是凉的，问道：“怎么没去床上睡觉？”
高晋没出声，看着窗外似乎沉浸在思索里。陈志杰莫名心酸，笑着扶他起来：“走，去床上躺一会儿，我帮你做咖喱牛肉。”
对陈志杰高晋并没有十分抗拒，站起来听话地去了卧室。陈志杰帮他脱了外套，扶他上床躺下，给他盖好被子。
“睡吧，等菜好了我叫你。”陈志杰轻轻退出去关好门。
从冰箱里取出牛肉解冻，陈志杰切洋葱的时候突然流泪，他干脆放下刀，打开水槽，让憋了好久的泪统统流出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