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霖铃 19(高湛、林平之水仙拉郎 微湛演)

19

林平之大惊之下,赶紧一掌拍在高湛背上,替他输入真气,然而甫一接触,林平之便觉出不妥——高湛体内寒毒攻心,而他自己练的辟邪剑法也是至阴至柔的武功,两下相加,非旦救不了高湛,反而让情况越来越糟糕。

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林平之情急之下赶紧撤掌,忽地想起自己还有几丸完花续命丹,立刻取了一丸出来。只是高湛人已昏迷,怕是连药丸也吞不下了。

林平之无奈,只得自己含了药丸,一低头,捏着高湛的下颌,嘴对嘴舌尖一顶将药丸哺入。

下颌被捏住,高湛似乎有些不安地动了动,林平之凑上去度过一口真气,方将药丸送了下去。

服了药,过了片刻,高湛悠悠转醒。

睁开眼睛时,发现自己枕在林平之腿上,林平之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肩,神情中满是关切。高湛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?不由将他的手拉住,问道:“平弟,你感觉怎样?”

勾起唇角,勉强绽出一丝微笑,林平之道:“还好,你呢?”

“我没事。”高湛欠身坐起,见林平之脸上头上都是尘土,拉起袖子小心地替他擦拭着,一边嘴里打趣道:“你看你灰头土脸的,都成挖煤的了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平之心里忽地泛起一阵酸楚,这世上这么跟他说话的,以前只有岳灵珊。

高湛替林平之擦净脸上的灰土,觉察出他神情有异,便问道:“平弟,怎么了?”

林平之摇摇头,笑了笑:“你光说我,难道你的脸上没有灰土?”一面说一面摸上高湛的脸,他冰凉柔软的手指轻轻拂过高湛的脸颊,他摸得很慢,仿佛要记住高湛长什么样子。

他未曾失明的时候从来没有好好瞧过高湛的脸,现在只能靠手的触摸来记住他,这莫非是命运的嘲讽?

果不其然,摸到了灰尘,林平之也如他一样牵起袖子小心地擦拭着。高湛握着他的手,分明觉得他今天与以往完全不同。

或许林平之本来就是一个柔软细腻的人,只是长年的痛苦磨难让他长出了一层冰凉而坚硬的外壳,若剥去那层外壳,林平之一如当年那般纯净善良,也许从来没有改变过。

想到自己马上就会剧毒发作,不久于人世,林平之心里浮起无限留恋。他不是一直为报仇而活的吗?大仇得报之后,他为什么还会万分留恋?

他舍不得高湛。

林平之一直以来不愿面对,此时却又不得不去面对。

为什么他拥有的时候从来不曾珍惜,而失去的时候又会万分后悔?

林平之缓缓说道:“阿湛,你出去以后,可以去找我大师兄令狐冲,他内功精湛,一定能替你逼出寒毒,辅以药物调理,你很快会没事的。”

“对,我们一块去找令狐大侠,他一定有法子治好你的眼睛。”高湛眼前忽地一亮,觉得精神好了许多。

林平之淡淡一笑,他杀了自己的师父岳不群,大师兄若是知道了,是不会救治一个欺师灭祖的人的。尤其以前岳不群夫妇对自己那般关爱,同门师兄弟都是有目共睹,一些师弟还为这愤愤不平。

只是岳不群为逼迫自己交出辟邪剑谱用过的种种阴险毒辣手段,却是没有人知道,林平之也不愿对第二个人讲。他傲,一直如此。

林平之随口淡淡地答道:“好啊。你若累了,不如再躺一躺,也能节省些体力。”

依他所言,高湛便躺下来,依旧枕在他腿上,道:“平弟,你可知道上次为皇上的事,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?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高演是和我一块长大的,我们亲如手足。虽然娄氏利用父皇死得突然的机会篡改了遗旨,让阿演继续帝位,但我绝对不会和他争。从小到大,我们从来不会争过什么。”

林平之默默地听他说下去。

高湛又道:“阿演自幼体弱,从不喝酒,也禁食凉东西,你那天让他喝了那么多冰酒,导致他咳血不止,所以我才这么生气。对我来说,帝位算得了什么,只要阿演健健康康活着便好。”

林平之道:“那天我是听了沈家彦的话才故意如此,他不是说我妖媚惑主么,我便做给他瞧瞧。现在想来,也是我太任性了,阿湛,你能原谅我吗?”

他那样高傲的人,若肯低头服软,高湛哪里还会计较什么,赶紧道:“好了,以前的事都忘了吧,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。平弟,你也再不许提妖媚惑主四个字,我知道很多事不是你的错。”

他一字一句发自肺腑的话,温暖着熨烫着林平之冰冷的心,只是林平之面上还是淡淡的,点头道:“好了,咱们都忘了以前的事便好。”

这时,只听有人挖土的声音,灰尘接着不断掉落,高湛道:“有人来救咱们了?”

林平之却没他那般轻松,心下算一算时间,忠叔他们断断不会这么快就挖开垮塌的大殿。果然,少时,从地穴上方侧边挖开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,那人一声怪笑,林平之听出是左冷禅的声音。

怕他说出什么来让高湛听到不好,林平之点了高湛昏睡穴,抬头问道:“怎么嵩山派的左掌门也会出现在这里?”

左冷禅笑道:“华山封禅,各派掌门接到太后的诏书,自然齐聚华山脚下,我尾随余沧海而来,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”

林平之问道:“你想怎样?”

左冷禅道:“林平之,只要你能替我办一件事,我便救你出来。”

林平之冷笑道:“你能平白无故做好人?便是杀了我也不相信。”

左冷禅道:“两个条件,一是剑谱,二便是将这冰蚕毒蛊下到高湛身上。”

林平之冷笑:“你又因何确定,我会同你做这笔交易?”

左冷禅笑道:“不为别的,我这里有木高峰的解药,若能治好你的眼睛,你说这两个条件值不值当?”

林平之怔了怔,问道:“你为何有木高峰的解药?”

左冷禅道:“你忘了,前段时日我与木高峰交好,和他一块喝酒的时候,他跟我吹嘘,说他的毒水袋中的毒世上无药可解,我便拿出几本剑谱向他换一瓶解药。木高峰一时高兴,也就答应了。”

林平之心下掂量,觉得左冷禅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。只是以左冷禅的为人,阴狠奸吝,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。

林平之问道:“高湛现在已中了余沧海的摧心掌,若寒毒不解,恐怕有性命之虞,你又何必再来加害于他?”

左冷禅道:“你有所不知,近日萧贵妃已有身孕,若皇子生下来,很有可能成为储君,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,萧贵妃就会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。现在你可明白了?”

林平之淡淡道:“将冰蚕毒蛊下到长广王身上,让他成为废人,以储君的身份任由娄太后摆布,若皇上殡天,再挟天子以令诸侯,真真好计策。”

左冷禅道:“我也知道你与高湛交好,只是,你若错失了这个机会,过了三天,你那眼睛的毒再也解不了,将会当一辈子的瞎子。哪个轻、哪个重,你自个掂量掂量吧。”

若是一般人,林平之或许就毫不犹豫地照办了,可是,他要对付的人是高湛。

——将他从岳不群的魔掌下救出来,为他疗伤,全天下的人唾骂他的时候,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替他争辩。

——在他孤寂的时候,默默陪着他,关心他,呵护他,当他做噩梦的时候抱紧他。

——在他任性的时候,从来不曾责备他,怜惜他,照顾他,用一腔火热把他冰块般的心暖热。

高湛对他的好,林平之感同身受,他是世上除了岳灵珊以外对他最好的人,林平之又如何能为了自己复明去加害于他?

只是,放弃就意味着将变成瞎子,一辈子活在黑暗里。

林平之忽地笑了笑,一辈子太长,毒水袋的毒会慢慢发作,最后攻心而死。

他早就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,在报完仇的一刻他就了无牵挂了,与爹娘在九泉下团聚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
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,那便没什么什么能够要挟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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