殊途 24(九八/九二/二高)

24

过了不知道多久,也许并不久,沈阑被电话铃声惊醒,他接了电话,简短地说了几个“好,我知道了”,便挂了电话。

看着床上的高非,沈阑苦笑了一下,现在实在没有时间顾及他。沈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:抓住蓝鲸,用他的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。

沈阑随便抓过一张被单,把高非盖上,他匆匆整好衣服就出了门。

脑海里,过去的一幕一幕在不停地放映,五年前他们初遇的时候高非说:“行动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暴露,与其让你孤军奋战,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
行刺汉奸失败,沈阑负伤,让高非先走,他不肯:“我要你活下来!你枪法这么好,一定要活下来。这次不成功我们还有下次!”

把他从76号的人手里救出,高非恍如隔世: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——”

这次杭州重逢,沈阑紧紧抱着高非说:“和你怎么也闹不够,我真想娶了你。”

“这可是你说的,不许反悔!”

“从现在起,你就是我的人了。”

“那我问你,你怀疑过我吗?”

沈阑记得自己说过:“我可以怀疑任何人,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。”

直到飞鱼的身份被揭穿,沈阑的一腔柔情全部变作仇恨,他把戒指从他脖子上抓下:“算我瞎了眼,你也配戴我的戒指?”

“为了情报你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操过了,这就是共D说的随时为革命献身?”

“死,没那么容易!我要让你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!”

高非被他一句一句逼上绝路,临死前,他说了最后一句:“对不起……我真的没有什么了,我只能用命来还你。”

这一刻沈阑突然感觉无比后悔,党国是那么虚无,高非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他居然亲手逼死了他。直到高非离开他,沈阑才知道他在自己心里有多么重要。

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,他一定不会做得这么绝。

他宁可自己去死,也不会伤害高非。

因为他这么做,让他比死还难过。

杨子荣起来的时候铁锁还睡着,那狍子的睡相原本四仰八叉的,可昨天侧着身子,牢牢抱着杨子荣的手臂紧贴着他,一副可怜见的小媳妇样儿,让杨子荣心里满满都是疼爱,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。

正穿外套的时候电话响了,杨子荣赶紧去接,回头看一眼铁锁,见他还睡得人事不知,这才放心接听:“对,是我,离尘居茶楼,10点,好。”说着就挂了电话。

杨子荣出门的时候,铁锁立马坐起来,装睡可真不容易。

离尘居茶楼里外一切正常。杨子荣叫了壶茉莉香片和几碟糕点,就着香片吃了几块糕,嘴里哼着“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……”却不料出现在面前的却是沈阑。

杨子荣差点噎死,赶紧喝口茶把那枣糕咽下去,笑道:“哟,二爷来了?”

沈阑面无表情地在他对面坐下,“一别几年,没想到你这会儿玩大发了,都TM成蓝鲸了,是吧?”

杨子荣心里掠过无数疑问,一切的一切都已指向一个最可怕的结局,高波暴露了,接下来沈阑将对自己动手了!

杨子荣这一生经过多少生死攸关的事,这会儿反倒镇定下来,往椅背上一靠,望着沈阑:“对,我是蓝鲸,想来你也知道飞鱼是谁了。”

“我已经杀了他,接下来就是你了。”沈阑盯着杨子荣,目光中杀气翻腾,他经受的欺骗和屈辱已化为凌厉的剑锋指向对面的人,欲杀之而后快。

杨子荣却微微一笑,“你杀不了高波,你爱他。”

“放屁!”沈阑突然拔出枪来,子弹上膛对准了杨子荣,“我爱的是党国,谁和党国比起来都是无足轻重!”

杨子荣看着他,目光笃定,神情自若,却又有种成竹成胸的气势和无坚不摧的锐利:“蒋委员长父子已经仓皇飞到台湾了,你们杭州站的站长吴启轩让人把自己四箱体已和黄金秘密运往台湾,被我们的人截获。为了保全财物,他愿意用长江沿岸的军事布防图来交换。就在今天早上,我们已经拿到了最新情报。”

沈阑咬着牙举起枪:“那又怎样,党国完了,我要拉着你陪葬!”

杨子荣端端正正坐着,唇角勾起一丝微笑:“我的生死无关紧要,只是我觉得你可笑。”

沈阑大怒:“我有什么可笑?”

杨子荣瞧他一眼:“反正我要死了,人死之前不要这么多话,你动手吧。”

沈阑放下枪,强按怒气:“你先说完!”

杨子荣端起茶碗,吹去一层浮沫,抿了一口:“你要我说我就说,只是你别不爱听,到时候恼了再崩了我犯不着。我还是不说的好。”

沈阑恨得牙痒痒,但又想听他说什么,只得道:“你先说完。”

杨子荣道:“我是笑你可笑——党国已经抛弃你了,连蒋委员长都飞到台湾了,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梦?”

沈阑看着悠远的天边,眼里隐约闪着一丝泪光:“你不会懂的,人还是要有些梦比较好,虽然我的梦已醒了,它是一个噩梦。”

“噩梦醒来正是早晨呐,沈阑,你为什么不回过头来想想,你要杀了我,铁锁就是你的仇人。”

沈阑一下子又火了,拿枪指着杨子荣:“你TM少拿铁锁来威胁我!铁锁是少不更事,落到你手上,你却拿他当挡箭牌,你还算是个人吗?”

“我怎么不是人?我对铁锁天地良心!便是好上了也是他情我愿,不过你也不会懂的。”

 这时外边一阵乱,两人回过头,只见铁锁和两个小特务纠缠在一起,沈阑赶紧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
铁锁奔过来,瞪着沈阑:“二哥,你这是咋了?干嘛拿枪指着九叔啊?”

沈阑冷笑道:“小八,这会儿你还向着他?”

铁锁额上青筋都爆起来,一把按下枪口,拍着自己的胸口:“二哥,你要杀九叔,就让子弹打这儿穿过去!”

沈阑望向杨子荣:“真有你的,用锁儿来对付我!”

铁锁截口道:“你别赖九叔!今天早上是我听到他打电话才跟来的!”

“你知道他是干嘛的?”

“我知道!”

“知道还向着他?他就是利用你来掩护他干的那些事儿!”

铁锁也气急了,冷笑道:“二哥,你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那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:想想五年前,你腿中枪了,浑身是血摸黑到回春堂来找我,是不是利用我?”

沈阑忽地语塞,没想到这狍子居然变聪明了,还知道拿话堵他了。

铁锁接着道:“窝藏杀手,被抓到是要杀头的,你躲到回春堂,若不是九叔你早被76号抓走了。那会儿你肯定在想,这个狍子样的小八真好利用,是吧?”

沈阑恨不能一大嘴巴抽过去,好容易按住了:“咱们是兄弟,能和外人比?”

“九叔不是外人!”

这时杨子荣发话了:“沈阑,咱们的事儿一码归一码,别让锁儿夹在中间为难。”

沈阑点头,冲铁锁道:“那你知道他真名叫什么?胡彪,哼,编个假名只能骗骗你这狍子!你把他当自己人,可人家把你当外人呢,傻狍子!”

杨子荣霍地站起来,对铁锁道:“锁儿,别听你二哥的,我没把你当外人!”

沈阑道:“不过这次识破飞鱼我也多亏了锁儿,若不是他见过高波,我哪里会想到飞鱼就在我身边。”

铁锁定定地看着他,脸色微微发白:“这话怎么说的?”

杨子荣赶紧道:“沈阑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又转向铁锁:“锁儿,九叔不告诉你也是有苦衷的——”

铁锁抬起头来,他眼睛里全是泪,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没处说的小孩子只能有泪自己吞:“这么说,你也真没拿我当自己人?”

“锁儿,不是这样——”

铁锁垂下眼睛,泪流下来:“人家还许愿和你一生一世不要分开呢。”一把抹去泪往外头冲去。

杨子荣回过头,对沈阑道:“你这是往锁儿心上捅刀子,你知道吗?”

沈阑就是看不惯他们俩腻歪得跟糖膏似的,这会儿心里舒服极了:“那也是你干的事儿,叫你藏着掖着把锁儿当贼防。”

沉默地坐了半晌,杨子荣放缓了口气:“你为什么不去台湾?”

沈阑垂下头,有点儿疲惫。他又如何不明白,战局不攻自败,这一切非是天意,实则人祸,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蝇营狗苟,他自己真个是有心杀敌,无力回天!

沈阑喃喃道:“没了党国,我在哪里都一样。”

“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不能到我们的队伍里来?”

沈阑冷笑:“你觉得我会归顺?”

“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,你们傅作义将军不也投诚了吗?和平解放北平,他的名字将永垂青史。”

“别拿我和那些人比!”沈阑眼睛里布满血丝,“我既然选择了党国,就会同生死,共进退!”

杨子荣点头:“可惜,千古艰难唯一死,死没那么容易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有没有想过高波,他会怎么想。”

一提这名字,无异于剜了沈阑的心,他狂吼:“不许提他!他已经死了!”

杨子荣端起茶碗抿了一口:“他若知道你追随党国而死,他一定会很伤心的。”

沈阑拿枪抵在杨子荣太阳穴上,他的眼神已狂乱:“我跟你说,不要提他!他死了!被我杀了!”

杨子荣淡淡道:“看你这样子,根本放不下他,你哪会舍得杀了他。”

“可是他真的死了!活着我们不能在一起,我去地下找他!”沈阑说着调过枪口指向自己的太阳穴,杨子荣突然出手,一抓一拧,把枪口握住了:“沈阑,别傻了!高波没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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