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方崔]似是故人来(28)结局之三

28

柱子死了之后,犯人们背地里都会劝解崔中石,让他不要太难过。孟老师也在其中,只是每次都欲言又止,见有人来又把话岔开。

这天晚上,崔中石和方孟敖刚刚分手,经过茅房时,一个黑影从树后面出来,低声道:“小崔。”

崔中石一看是孟老师,于是问:“有什么事吗?”

孟老师看看左右没人,小声说道:“你注意一点,他们要针对你。”

这话再次勾起了崔中石心里的疑团,柱子死得蹊跷,那天明明是应当自己去点火的,而水牛点着柱子要他赶紧过去,犯人们炸了那么多次石头都没事,第一次轮到自己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。为什么?

崔中石赶紧问道,“你知道些什么?”

“我听到他们说……做干净点……”孟老师还没说完,有两个人远远走来,便慌慌张张走了。

崔中石一晚上辗转反侧,想要弄清楚柱子的死,可是第二天一早,孟老师的铺位是空的,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整整一天都没见着孟老师,犯人们议论纷纷,可是都不敢多问。

直到第三天,下工之后,有犯人三三两两去水塘那边洗衣服,忽地响起惊叫声。宿舍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都往水塘边跑去。

崔中石也跟着人们跑过去,只见水草里浮着一只苍白的手,像要紧紧抓住什么。胆大的犯人把那只手拖过来,竟然是孟老师,惨白的脸已肿胀变形了,看上去格外可怕。

水塘边并没有脸盆衣服,而且孟老师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茅房那里。大半夜的,他去水塘边干什么?

崔中石心里又是一紧,越来越感觉这一切都是冲自己来的,而其中的原因,很可能就是自己无意中得知了魏指导做假账的事情。当时只是想警告他们不要太过份,不想他们居然这么心狠手辣,不惜杀人来保全自己。

其实,人心险恶到哪里都一样,过去是,现在也是。

崔中石暗自思索着,这件事若就这么算了,他们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,不但自己成了他们案板上的鱼肉,说不定还有谁会遭殃,先是柱子,后是孟老师。

可是,要查下去,这里所有人都得听命于魏指导,若不是他背后指使,水牛他们又怎么会这么无法无天?谁又能翻出那姓魏的手掌心?

崔中石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,如何破解,倒真的犯了难。

下工后,崔中石端着脸盆来到水塘边,方孟敖已经在那里等着,脚下扔了几个烟头,看来他来了有一会儿了。

方孟敖低声道:“我找了你们队负责点炸药的老赵,问了他炸药从点燃到爆炸的时候应当有30秒,而这个时间足够跑到安全地带了。可是柱子那天炸药是不是提前引爆了?”

崔中石沉吟了一会儿,说道:“对,以我的判断,那天从点火到爆炸不足20秒。还有,炸药的威力也比平时要大得多,直接将大石头炸成了小块。”

方孟敖点头,“我明白了。炸药是我们队老吴装的吧,我找他问问。”

崔中石赶紧拦着他,“孟敖,你别冲动,这件事就是查出来又怎么样?我们斗不过他们的。”

方孟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光,“我不会让柱子白死的,还有孟老师,说不定也是被牵连在其中的。只是我不明白,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?”

崔中石垂下眼睛,“到底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
“那我去找姓魏的!把这件事问个明白!”方孟敖说着转身大步就走,崔中石赶紧叫他:“孟敖!不要去!”

“那天他们针对的是你,柱子是替你死的!我若不把这件事查清楚,怕是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!”

“我知道。”崔中石打定主意不想把实情告诉方孟敖,他怕他沉不住气。

“你知道还不让我查下去?”

崔中石深吸一口气,“查出来并不难,但是我担心查出来之后我们奈何不了他们,他们会更加明目张胆地作恶。”

方孟敖按着他的肩,深深地望入他的眼睛,“我要为死去的人声张正义,更要为活着的人讨个公理,总有办法对付他们的,放心吧。”

四目交投,方孟敖脸上已添了岁月的沧桑,崔中石还是觉得方孟敖没有变,纵然时间磨去了他的棱角,但他还是当年他认识的方孟敖——

那个坐在笕桥机场的停机坪上与他倾心交谈的他;那个在西子湖边与他悠然漫步的他;那个从六和塔上下来一直与他一手相牵的他。

从来不惧艰险,不畏强权,拿定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,却也是令崔中石最为欣赏的他。

崔中石唇边绽出丝笑,“好,我支持你。这就去找周队长,把这几天的事跟他说说。”

“你能确定,周江不是魏指导一伙的?”方孟敖也有几分担忧。

崔中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,“我去和他谈,见机行事,是与不是相信很快就有了结果。”

“行,我去找老吴。”

然后他们同时说:“你要当心!”接着为这样的不约而同都笑起来。

这会儿,老吴还没回宿舍,呆在外边抽烟。眼前的灯光陡然一黑,这才发现方孟敖站在他面前。

“有、有事儿?”老吴结结巴巴的,先有了三分底气不足。

“没事儿,我就问问,那天炸药怎么回事?怎么会提前爆炸?”方孟敖衔了支烟,却没点火,倚在墙上瞪着老吴。

老吴顾左右而言他,“我、我哪知道,可能,可能是他们弄断了引线吧。”

不知怎么一来,方孟敖手里突然多了把小刀,上前一步一手抓住老吴的衣领将他抵到墙上,另一只手刀尖一扬便抵住他的咽喉,方孟敖把烟吐掉,沉声道:“死了的柱子是我弟,他管我叫哥,我要为他讨个公道!不说的话我先给你点苦头尝尝!”

老吴原本胆小,这会儿像只被豹子扑到的羚羊,吓得腿都软了,只得哀求:“别别别,这可不关我事——”

“谁让你把引线缩短了?”方孟敖说着,冰凉的刀尖便在他脸上划着。

老吴吓得都快尿了裤子,哆嗦着说道:“是、是,是水牛让我这么干的……他说炸的石头小,用不了……那么长引线……”

“那炸药的威力会为什么比平时要大得多?”方孟敖手里的刀拍在他脸上,“说实话!否则,他们能让柱子死,我也能让你的耳朵变成一只!”

老吴声音都在抖,“这这,真的不关我事啊!他怎么说,我就怎么做……他说出了事也找不到我头上……横竖这是,这上头的意思……”

方孟敖问道:“上头是谁?”

老吴带了哭腔,“这我可……真不知道了……”

方孟敖松开他,事情果然不如他预料。

这时候,崔中石已来到干部宿舍,周江一人住一间。他向周江说明了柱子和孟老师的死大有文章,周江一直皱着眉,默默听他说完,神情倒并不意外,便问:“这到底是为什么?若说孟老师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事,但是柱子是替你死的?”

“是的。他们要杀的人是我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崔中石望着周江,“上个月,你让我代了次账,我看到了账本,上面的账都是假的。犯人们应当得到的供给比实际分到手的要少得多,你应当知道其中的内情。”

周江垂下头,这会儿否认已没有任何意义。崔中石又说,“不过我相信你没有拿这笔不该拿的钱,因为你要是拿了,就不会让我替病倒的会计做账。”

周江仍然不语。崔中石又说,“也许,你的本意,就是让我发现其中的问题,否则,你会找一个根本不懂账的人按你的吩咐去做。”

周江忽地抬起头来,“对,是我没用,早就知道老魏在吸犯人的血,可我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证,只想通过你把这件事散播出去。但是,我没有想到会害死两个人!”

周江不是魏指导一伙的,这下事情要好办得多。崔中石想了想,“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,他们还会继续针对我。与其等他们动手,倒不如想办法——”

周江烦躁地抓抓头,“什么办法?老魏早就防着我,每次的账都是让我找人做,这事就是捅出去我也脱不了干系。下周有上级来检查,我得先顾这一头,得防着犯人们惹麻烦。”

崔中石说:“好吧,这件事就先到这里,这几天我会格外小心的,等过了检查再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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